所以,她醒了。
因茶茶的意外身亡,彻底的清醒了。
这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,不是我生便是你死,她不该总抱有那份天真,只因这份天真是少羽留给她的,却教她更加软弱。
如今,一切她都幡然醒悟。
纵然难以割舍,纵然痛得窒息,她也必须抉择,就像是青云长要她做的,要她选,选是幸福,还是仇恨。
她显然只有一条路可以走,那便是仇恨,幸福她没有那份资格,少羽的迎娶无论是误解还是什么,如今想来不便是上苍明摆着再告诉她,她没有资格拥有幸福,只因注定了她将双手染上最爱人至亲的血。
无论怎么做,都是伤害,索性不必去忌讳伤害的大小,索性彻底的活在仇恨中,那样或许,她还能活得容易些。
清晨习惯了茶茶早早备好的热水,如今她只是只身来到井边,打了些许,就在井边洗了脸,回屋加了衣裳便去了茶茶每日代替她去的地方。
明明尚早,这里便都是忙碌的人了,清晨的水冰冷彻骨,从井底打出来,扎手得很,她去领了牌子,取了分配的衣物,便蹲在一角,静静的洗衣。
自小,她是从未做过这些的,如今教她一点点从头学,颇有点凄凉的味道
她却咬着唇,独自忍受。
阎猎羽不是说过,喜欢看到她痛苦的样子。
那她成全阎猎羽。
其实,这点苦与她而言,根本算不得什么,只是阎猎羽那日与她说的话,她也清楚了,阎猎羽说是恨她,终究逃不过喜欢,她倒是想要赌一赌。
那个自持过高的男人,口口声声说不可能对女人动心的男人,终究有天付出他所可以付出的一切之后,所承受粉碎的痛苦究竟是什么样。
或许海月云能承受的,已经到达了极限。
她不能失去的,也尽数失去。
如今,她还有什么?
还有什么怕失去的?
不知为何,当她平静的用那双嫩白的手使劲搓衣刮伤手指后,竟忽然觉得。
生死,其实根本没有那么重要。
换句话说,她此时便是觉得,即便是在这一场复仇中,她的儿子死在她的眼前,亦或是她曾挚爱无比的男人,都会教她麻木。
“停,停停!”一声焦急。
一双粗糙的手将她双手从盆里抓起,对上的却是一个略微比她大些的宫女,一双怜惜的眼神,这样的眼神又加上这一张脸,竟有几分相似她的母后。
“手都擦破了,不疼么?别洗了,我替你洗吧。”
这宫女舀了一勺干净的井水,将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冲洗干净,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,塞到她手心:“这是外伤的药,你躲在一边去擦,牌子给我,你先回去吧,衣物我替你洗了上交就是。”
非亲非故,无端端的能对她好?
就在这人吃人的深宫之中?
海月云只直视着她。
宫女又说道:“茶茶事,你还是节哀吧。”
原来,她认识茶茶。
也认出了她是谁。
呵。
是啊,谁认不出她呢?
传闻中那个被贬入浣衣局的旖静娘娘不是天下第一大美人,就单单是她那一张脸蛋,也足以叫所有人认得她,更何况她那从未做过粗活的双手。
若是换做以前,她会保持自己的骄傲,会询问这人的名字,他日再报答。
可这不是以前,她再也不是从前的海月云。
她亲切的笑了笑:“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?”
在这份亲切之下,她麻木的心里只有恨,除了恨容不得其它。
“这些活,你急也急不来的,这么嫩的一双手,别说把衣服全洗了,就是只怕没洗到一半,手便伤痕累累了,茶茶在的时候,总是说,您是贵人,天总要站在您这一边,她总是翘首盼望着,盼着你能回到那尊贵的身份……”
说到这,宫女顿了顿,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,才悄声附在海月云耳边说道:“茶茶是被人害死的,你也别再想了,什么回到尊贵身份,陛下一旦冷落了谁,便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,莫要步茶茶的后尘。”
海月云只笑笑,与这宫女寒暄几句,便离开。
事实上,她并不是没有痛觉,十指连心,手指的伤楚她怎么会没有感觉,只是她不表现出来罢了,那一瓶药,她回了屋子,便摆在了桌上,并没有碰触。
只因为,她不信任那个宫女。
手指的痛楚,她尽量去忽略,来到了被窝里,将自己全裹住,慢慢的驱走寒冷与疲惫。
不知不觉便眼皮一乏力,沉沉睡下。
到了晌午时,有人来传,倒是真是时候,吃饱了饭才来的,海月云也只有饿着肚子,跟着去了。
这一回是轮值到了送衣物。
她跟着几个宫女抱着干净的衣物在这迂回婉转的深宫穿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