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拉住她!”叶初雪的声音终于没那么淡定,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“湖水有毒!”他知道郁蓝有身孕,陈折戟被打残还可以治,但是郁蓝如果出事,那是两条命,而且肚子里那条连他也无回天之力。
先动弹的却不是那群黑衣人,而是一直半死不活的陈折戟,郁蓝刚动身他便毫不犹豫地跟着下去了,“扑通”几声,下饺子一样,湖水里多了几个翻滚的饺子。
箭枝上的毒太厉害了,湖水中的毒则是慢性,泡久了更加致命。当郁蓝在恍惚中抬头时,只觉得身体被人托住,她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,头痛,肚子痛,全身都痛。她用尽最后一分力气,只看到远处已经被剧毒腐蚀得面目全非的春茗老人,感受到身边陈折戟沉重而缓慢的呼吸。
会死吗?她茫然地想,虽然是在水里,她依然能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悄悄流失。她晕晕的,仿佛随时都会闭上眼再也无法醒来。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人把烧热的钳子塞进去,狠狠翻搅,疼的她只想哭。
陈折戟看起来很糟糕,他身上刚清理过的伤口,在毒水的浸泡下已经能看到森森白骨。郁蓝知道她不应该这么任性跳下去的,但是……谁能忍受自己的老师就这么万箭穿心惨死在自己面前?
就算能活下来,她大概也要做很久的噩梦了。
她知道自己在梦里。
这是一个无比冗长的梦境,而且纷乱复杂,仿佛将许多时光随意地剪切在一起,光怪陆离,缤纷万千。
梦里,她有时回到最初的自己,变成那个寄人篱下担惊受怕的小女孩,抱着破旧的书包站在街角不知道该不该回家,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那个男人猥亵的目光。天色灰蒙蒙的,有个穿着花衬衫的少年骑着偷来的旧摩托车,忽然停在她面前,对她说:“跟我走。”
有时她又来到那一年出去训练野营的那一晚,她第一次杀人,杀死了那个想占她便宜的教官。对方的血是热的,从胸腔喷溅出来,染红了她的眼睑。那一刻她居然没有恐惧,而是麻木而冷漠的,仿佛倒下的只是一个木头人,而且与她无关。她想起最初的最初,她放学路上一直喂养的小野猫有一天被人毒死了,她抱着猫的尸体哭了整整一下午。
有时她出现在自己的公寓前,回到最刻骨铭心的那一天晚上,她提前从洛杉矶回来,没有通知程明。当打开公寓的门,她看到脱了一地蔓延到卧室的衣服,听到里面缠绵的响动。她直接打开门,开枪打死了那个赤身的女人,然后对着程明的大腿打了一枪,程明当天晚上就被送进医院,差点性命不保。程明后来恼怒她吃醋吃得没有度量,几乎杀死他,她只是淡淡道:“我不管你和谁做,只是谁让你弄脏我的床。”
好像也是从那一天开始,程明没有再让她做他最贴身的保镖。大概是怕哪一天她会再次把枪口对准他。程明搬出了公寓,他们的交集越来越少,一直到那一天,陷入骚乱的小巷,她漂亮透亮的瞳里一片漠然。记忆里无法消失的枪响声,跑动声,低低的呼喊声,到还有那令人不快的警戒感,空气中充满了火药烧灼的味道,还有隐隐的血腥气。以及最猝不及防的那一声枪响。
那声枪响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幽深的水潭,荡起层层涟漪,一波一波,越来越大,最终化为一片模糊的水镜。她在里面看到轻歌坊的院子里飘起了雪,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。转眼又到门口,一身戎装的陈折戟车子上下来,看到将军府门前黑压压的一群人,忽然伸出手,将她从马车里接了出来。雪花落在她艳丽的绯色双唇上面,她对下人们粲然一笑,仿佛唇齿间噙着流光。
哦,是她以为陈折戟要娶妾,被陈折戟绑着回来那次。那时下雪了吗?她怎么不记得。
接着她又看到群山起伏,黑色的城墙与楼阁在薄雾中时隐时现,梦里的场景忽然变得繁华绮丽,梦里她与陈折戟大婚,红罗绸缎千万匹,漫天匝地绣鸳鸯牡丹。这一次陈折戟没有空缺,他穿着大红的新郎服,还是很英俊。和她一拜高堂,和她夫妻对拜。那样的明朗繁盛,那样的比翼双飞,仿佛人世间的日月光辉,都汇聚在了那一刻。
恍恍惚惚,她忽然从梦里头醒了过来,鼻息间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,似乎是曾经记忆里袅袅的熏香。她恍了恍神,睁开了眼睛。这一睁眼,却看到满目的水红锦绣纱幔,热闹繁复,做工细致,明显是大户人家。那一瞬的错觉,她以为自己再次穿越,又成了谁的新嫁娘。
她想从床上起身,却觉得浑身软的根本动不了,尤其是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和下腹,空荡荡地疼……等等,空荡荡?她颤抖着将手放在小腹上,那四个月明显能感受的硬硬的凸块--不见了。
像是听到里面的动静,一个小丫鬟忽然清脆地喊了一声:“夫人,您醒了吗?”
郁蓝怔怔地躺在那里,却不知是悲哀还是愤怒。那小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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