漠,没有人能忍受他,他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心动。但是这一刻,他知道,自己似乎是沦陷了。
说不上多么精致绝伦的五官,唇有些薄,眼尾也过于上挑,不施粉黛的面容虽然柔美温软,却因为细长的眉,看起来有些不属于女子的英气。乌黑的双瞳,像是一潭深渊,里面包含着亿万星辰,千载光阴。她就那么直视着他,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,久到地久天长,久到沧海桑田。
他无法拒绝那种心悸的感觉,如同无法拒绝记忆的痕迹潜入爬墙的青藤,浸醉了春天的蓓蕾,开成娇媚的颜色。仿佛有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指在心上划过的痕迹,暖了阳光,暖了眼眸,却湿润了心。他忽然弄明白自己每每午夜梦回的那种分裂感,痛楚的感觉深入骨髓,却只能无能为力,好像整个人被生生割下了一块肉。
他是不是曾经把这个名字,一笔一划的写在心上,但是又在什么时候,被人一刀割去?曾经的声音,倾诉与被倾诉,寂寞与繁华,湮灭与存在,都被命运的手掌打散成只言片语,无迹可求。但是只要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,那声音便着魔般再次出现,轻松地穿透他的身体,在血液里游走,经过心脏的那一瞬间,层层包裹的心事,渲泻成无法收拾的河,奔流而出。
“你是谁?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,像是来自另一个时代,“颜丹歌?”
那女子缓缓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,那笑容像是从黑暗的岩隙飞出一只蝴蝶,停在清丽的面容上拍翅,她低低答道:“不,我叫郁蓝。”
好像一场盛大的歌会,声嘶力竭到深处,仿佛忘记了所有的伤痛。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梦境最后一道大门。
他在梦里见过众神之战,怒掌拔山,巉岩碎为掌中沙,缠斗中,乌云啃噬了红日。倏尔天地寂静,夜风吹奏树叶,最后那道身影伫立在高高山岗上,俯视着他。他茫然地发觉,那人却与他有着相同的面容,相同的神情。
“陈折戟,”郁蓝望着这个自己似乎已经整整一个世纪没有看过的男人,问道,“他们说你忘记我了。”
陈折戟看着她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,他强自镇定道:“本将军的确是不记得你。”
郁蓝面无表情,忽然问:“单单不记得我一个人?你记得乌兰图雅和眉染妆吗?记得阿八吗?你记得莫念莫语吗?记得春茗大师吗?”
陈折戟问:“春茗大师是谁?”
郁蓝又问:“你的记忆,在那个二月十七之前么?你单单忘记了娶我之后的一切?”
陈折戟见她眼中渐渐升起怒火,反而觉得没什么可激动,甚至有了些想要亲近调笑的心思,他道:“不错。不过,陛下说我的妻子颜丹歌已经死了,你说你是郁蓝,不是她,为什么说我娶了你?我不记得自己娶过妾室。”
郁蓝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差的打算,但真的面对时,她发现自己所做的思想准备根本不堪一击。她跟朝云公主说她会努力再次将陈折戟追回,但是等一切摆在面前,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。眼前的陈折戟,眼睛里没有一丝她熟悉的温度。
她咬唇道:“你信不信我说的话?”
陈折戟一板一眼地答道:“本将军与你并不熟悉。”
郁蓝被他一口一个本将军说的心中郁卒,干脆直接道:“我曾经是你的恋人,但是皇帝受奸人引诱,想要杀我,咱们两个去苍鹿山参加春狩时,一起掉下悬崖……后来被找到,就成了今天这样。”
陈折戟一副冷漠疏离的模样,道:“陛下为什么要杀你?你认为自己说的哪句话有说服我的可能?”
郁蓝忽然明白,她远远低估了失忆后陈折戟的冷血和无情,这个男人,似乎真的对她没有任何留恋了。她还想挣扎一下,道:“你要是一点也不信我,为什么会由着我带你来这边?”
陈折戟漠然而理所当然地答道:“因为本将军很好奇,是谁有这么大的的胆子来寻本将军的事。你……”他凝视着郁蓝那张秀丽的面容,道,“敢在街上与男子拉拉扯扯,你这样的女子,绝不会本将军的菜。”大多时候人的行为,都只是好奇,经不起任何推敲和威逼,但是陈大将军的好奇,却是拥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,他不畏惧任何陷阱。
他以前非常明确,自己喜欢的是那种温婉可人的类型,喜欢那种百依百顺,对他没有任何反抗之心的女人。他也许不会把对方当成并肩的恋人,却可以保证一生一世守护。陈折戟认为,自己的口味不会有任何变化。
郁蓝沉默了一会儿,道:“不要说得这么绝对,陈折戟。你将来会后悔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