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模样。
先发怒的却是老太君,她用满是皱皮的手指指着朝云公主:“你、你为何骂我家幺妹儿!”
郁蓝心里一怒,不等朝云公主发脾气,一手安抚了老太太,抬眼对朝云道:“公主殿下,刚刚听了您的一番话,的确很是令人大开眼界,但是有些地方,却有些偏执了。”
这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,一旁大姐颜丹青立刻冷冷笑着道:“放肆!你竟然敢这么对公主说话,谁给你的胆子?”
二小姐颜丹诗却出来打圆场:“小妹一向心直口快,朝云莫放在心上。”
朝云公主对颜丹诗笑了笑,回头冷漠看着郁蓝,道:“本公主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辈,你有什么就说什么,要是能说服本公主,本公主自然不会追究,你要是敢妄想糊弄人……”她冷哼一声,没有继续,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。
颜丹诗望向郁蓝的目光出现一丝隐忧,似乎有些担心她会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。毕竟这方面有些东西,真的很容易落人把柄。
郁蓝却没他们想象中那般紧张,沉吟片刻开口道:“公主殿下刚刚一席话基本围绕越陵,产生了三个论点,一是越陵国血统卑贱却十分狡猾,虽然才智卓越却不可重用;二是越陵国并无奴隶籍,可用之材范围大于本国,很令人羡慕;三是越陵国的权力分散,相互制衡,所以政局相对清廉。”
朝云公主微愣,没想到她这么认真地说了几点,细细听来倒是自己的真心话,她点头道:“不错。”
郁蓝想起前世自己所在的国家,按那时的说法,越陵国可以称之为联邦制,大延则是帝国制,历史上曾发生过这两种制度的激烈交锋,她也多少知道点皮毛。
她一边快速转动着脑子,条理清晰地道:“那么一点一点来说。首先对于血统是否卑贱,丹歌并不知道其历史渊源,不敢多言,但那种机智狡猾之人,丹歌并不觉得需要远而敬之。用人之道,最担心的不应该是手下人有没有叛变的可能,而是自己有没有能力留住人。无论多狡猾的人,总会有把柄能握在手上,无论多冷血的人,总会有软肋可以让其折服。”
她的声音不高,不过这边人都专心听她讲话,显得很静,那方的将领们也听得一清二楚,听到这里,不由得纷纷看了过来,想知道哪家的女子,竟然连将帅用人都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。陈折戟撑着下巴看着正侃侃而谈的郁蓝,听到旁人小声惊叹的声音,面具下双目隐隐有得意之色。
这是他的夫人,只属于他的女人。哼,叫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大开眼界。
听到这段话,朝云公主微微愣住了,半晌才生硬地道:“还算有道理……第二点呢?”
郁蓝顿了一下,道:“奴籍……牵涉过广,丹歌并未深入研究过。”
朝云公主露出个不出所料的笑容,觉得自己可能掰回一局,便道:“怎么,你就这点本事?”
郁蓝勾唇而笑,上扬的弧度里带着不可辩驳的自信,如同一株独立于皑皑深雪的寒梅,风骨傲人:“丹歌只是觉得第二点其实可以和第三点一起来说。越陵国人数比大延多数倍,但他们修缮大型建筑如宫殿、堤坝时总是人手不足,导致进度颇慢,各种原因大家应该清楚,没有奴隶,意味着想要短时间内要找到大量劳动力是非常麻烦的事,而面对一些需要急救的地方,其中拖延的时间可能造成极其可怕的后果……第三点,同理。”
她缓缓环视一周,眸中清冷光华流动轻泻一室,耀眼地让人打心底想要膜拜:“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关于越陵国的官位划分,一条法令的颁布,需要经过内阁、集贤殿、枢密院三所机构起码数百人共同表决通过,其中掺杂了无数势力的利益,平衡起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。但是战场有些指令,等他们满足了各自的想法再传达出来时,最好的时机已经失去了。”
“越陵国看似人人平等,其实是将国家当成一块蛋糕,只有顶层那些代表可以享受,同时他们因抢夺蛋糕而发生种种内斗。而我大延……”她停了一下,“天下属于陛下,百姓属于陛下。所有的条令只需要天子定夺,所有的程序只为天子服务。陛下一言,整个大延都要倾全力施行,上下一心,其效率之高远非越陵可比!”
她的目光深沉了下来,眼前仿佛再次浮现了那条残忍无道的律令--“二月十七,妖女降世,蛊惑王权,举国颠覆……”
隐瞒者,诛三族。
高度中央集权的制度注定整个国家的危亡都系在一人身上,若有明君,自然繁华盛世,若是暴君昏君……她点到为止,没有继续往下说,谁敢说当今圣上不是呢?只是有些念头如果扎了根,就很难清除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