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叫来汤圆,梳洗一番后匆匆吃了点东西,便要出去散心。
她去了当初第一次见雷辰的那间酒楼。就是在这个地方,让她和乌兰图雅之间埋下了不可逆转的矛盾。她独自坐在隔间里,靠着窗户,下巴搁在手臂上看楼下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,看来往的少年鲜衣怒马,看谁家女子语笑晏晏,看卖花的女孩篮子里几枝沾着露珠的荷花。
明明是光华盛世,她却觉得无比荒凉。明明是人潮拥挤,她觉得是空城一座。正胡乱想着,忽然听到外面的谈笑声:
一个仿佛惟恐天下不乱的人提起了话头:“听说了吗,昨儿鬼面将军的庆功宴,陛下又要下旨了!”
一个声音懒懒应道:“是啊,不知道谁家的姑娘又要遭殃了。”
有人不解地问道:“怎么刚把人接回来就要娶小妾了?将军不是很宠爱自己的夫人吗?千里寻妻……”
提起话的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:“这就不懂了吧,你可知道那将军夫人是被贱人设计到哪儿去了?”
几个声音齐齐问道:“哪儿?”
那人忽然压低了声音,顿了顿,故作神秘地吐出两个字:“青楼。”
听到这里郁蓝微微蹙眉,手指不知不觉地抓紧了身边的流苏。
许多人惊呼出声:“什么?!”
说话的人半是得意半是嘲讽地说道“你想想,从那里头出来了,还能干净吗?将军就算再喜欢她,心里还不是膈应得很。”
郁蓝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人世间流言蜚语,早已经知道人言猛于虎,但这一刻还是如披冰雪,仿佛整个世界都失了光彩,她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。是啊,她在红粉阁里做玉人,她卖艺不卖身,她从没有让任何一个男人近过身,但是谁信呢?
大家只愿意宣传那些劲爆的、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东西。谁会在意真相?
正乱七八糟地想着,忽然原先起头的人痛呼道:“哎哎哎!这谁家的丫头!怎么打人……啊……我错了我错了!”
底下似乎起了什么骚动,郁蓝起身掀开珠帘朝那边看了一眼,却发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--小小的女孩子正将男子踹在脚下,小拳头狠狠砸在他的面庞上。明明是干瘦的小身板,力气却大得让人心惊。
郁蓝再也无法淡定,忍不住低呼一声:“阿八!”
阿八倏然回头,一眼看到了站在楼上的郁蓝,回头对那男子恨恨道:“再敢胡说八道,我撕了你的嘴!”然后她转身,快步跑上了楼。
郁蓝让底下守着的丫鬟给赶来的酒楼伙计了些银两,便拉着阿八进了隔间。她看着那黝黑的脸上带着伤疤的小丫头,又惊又喜,道:“阿八,你什么时候过来的?”
“我不想在那边待,就自己过来了。其实我早就到了,在将军府外面转了转,都不让我进去,我也打不过那些人,就想先找个活干,再慢慢找小姐。”阿八道。
郁蓝闻言有些奇怪,问道,“不让你进去?你没说是来找我的么?而且,怎么将军没派人去接你们过来?”
“小姐派人了么?”阿八愣了一下,“大约是错过了?我没遇到。”
郁蓝心里一咯噔,却听阿八又道:“我刚刚听说那个鬼面将军要娶小妾,小姐,是真的假的?”
郁蓝此刻不想听到这个话题,皱了皱眉道:“我不知道……或许是真的。”
“那他还会珍惜你吗?”阿八问,她年纪小,在她心里郁蓝还是她侍奉的冷凝香小姐,而不是将军夫人,她问得直接,也问得一针见血。
郁蓝笑了:“为什么要他珍惜?我自己不会珍惜自己?”
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冰凉,不过,她还想给他个机会。她没有让阿八回府,而是给了她些钱让她先找个客栈住着。
回到府里被陈折戟抱怨了,男人撑着脸坐她在床边,皱着眉问:“怎么一个人出来,也不叫我?”郁蓝自由多了,总是出来逛,但两个人独处的机会却越来越少。他也想与她一起踏马观花,奈何小妻子总是不跟他一起。
郁蓝此刻心里不快,说话也带了几分怒意:“你醉得要死,我叫你做什么。”
陈折戟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,以为她是怨恨自己太忙没顾得上她,沉默片刻道:“我的事已经差不多忙完,明日开始可以好好陪你。”说着他伸手过来,想将她揽入怀中。
郁蓝鱼儿一样灵活而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指,问他:“阿八她们什么时候到?”
陈折戟面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动静,淡淡答道:“已经接到了,大约还要过两天。”
郁蓝看到他竟然如此睁眼说瞎话,心里越来越冷,又问:“你去宫里,有什么新鲜事没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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